《禁色》
三岛由纪夫
70个笔记
◆ 第四章 傍晚远处的火灾
◆ 书签 2023/03/27 “记得的。”悠一回答。他吞咽下了结婚典礼那天所见到痛苦景象的记忆。两人互相经手。少年小指上戴着戒指,悠一的手算 中感到了戒指上的尖子。他迅速回亿起学生时代,往他裸露肩头 搭上的浴巾,那锐利线绒的感触。两人手拉若手跑出公园。悠一 的心里波涛嘲潦。他拖着把手抱在胸前的少年,在情人们偷偷散步的闲静人行道上跑起来。 “干么要跑步?” 气喘吁吁的少年说。悠一差红了脸,站住了。 “没什么可怕的事呀。哥哥,你还没习惯罢了。”少年加了一 句。 此后,两人在旅馆的一室,度过了消魂的三小时,对悠一来说,像是感到了热带瀑布似的。他挣脱了所有人工的羁绊,他灵魂赤裸裸地陶醉了三小时。肉体那赤裸裸的快乐究竞到了什么程度呀。灵魂脱去了沉重外衣变很赤裸裸的一瞬间,悠一性感的愉悦里,充满了肉体几乎无法容纳的透明澄碧的激烈感。
◆ 第五章 伸出超度之手
◆ 书签 2023/03/31 这是个既不失礼节又可以把青年从女客身边引开的良策。因为他知道镐木夫人从来不看书。 窗外泰山树铠甲般坚硬的树叶,遮着七坪大小的书库,它也在二楼,在老作家写充满憎恶的日记和洋溢宽容作品的书房隔壁。书库里是不大让人进去的。跟在后面的青年若无其事地走进满是灰尘、雷味、金箔、软皮的书库,俊辅看到自己惟一的收集,这数万册威严藏书的面孔羞红了。在生命面前,在闪耀光辉的肉体艺术品面前,许多书籍为它们的装假而蒙羞。他全集的特制本,三面烫金还未失光彩,那裁剪整齐的上等纸张聚集成一册,烫金甚至能照出入的脸。他拿过一本,页边留住了年轻的脸,让人觉得它给死气沉沉的作品带来了生机。 “你知道你相当于日本近代崇拜欧洲中世纪圣母的什么东西 吗?”俊辅开口了。他知道悠一肯定不知道就继续说下去:“稚儿崇拜。
◆ 第六章 女人的失意
俊辅的两颊沉淀了生锈的铅色。他的眼睛已失去了光亮,黑黑嘴唇里露出过于整齐的假牙,那份白哲异常鲜明,像废墟上残留下的白墙。
◆ 第七章 登场
艾丽斯说,女人让男性之力所迷惑,但对男性之美不具主见, 甚至可以说是近乎盲目的纯粹感受;因为她们与正常男人对男性 美的鉴别眼光没什么大差别。对男性固有的美,只有“男色爱好 者”们最敏感。希腊雕刻的男性美体系,第一次在美学上的确立, 正是有待于“男色爱好者”宾克尔曼。一开始正常的少年,只要 一碰到“男色爱好者”的热烈赞美(女性不会把这样的肉感的赞 美给男人),就会经常梦见自己成了“口神纳尔西斯”。
◆ 第八章 感性的密林
因为他们的美末摆脱个性的范围,而悠一的美则是蹂躏个性而闪闪发光的美。
点心端来了。悠一毫不造作地大口嚼着花蛋糕。草莓和奶油让他洁白的牙齿辗碎了。那少年看着,品味着自己被吸进去似的快感。
决定的瞬间对于心里的伤有一种像医药般灵验的作用。悠一 已经能够什么苦恼也没有地看着阿英,他感到一种自豪。少年和 悠一的视线尴尬地碰在一起。至少想不露声色地修正一下别离的 瞬间,两人试着再一次对好焦点,可是没成功。
“你呀,看来看去是脚踩两只船的主呀。所谓宫本武藏的‘二刀流’呀。那里丢着个女人在哭泣,你却佯装不知跑到这里来的吧。”
在密林中迷路的男人,让瘴病之气腐蚀,最终变成个丑恶的感性妖怪。谁也不会讥笑。只有程度的差别,男色的世界,不容分说地把人拉入感情的泥沼,没有一个人能顶得住。做为抵抗的依托,人们试着去依靠繁忙的实业,知识的探究、艺术等男子世界各种各样精神的上层领域;但是做为一个人,谁也无法抗拒地板底下哗啦哗啦漫过水来似的感性泛滥;没有人能够忘记自己在哪里和这潭泥水沾上边的。同类们潮湿的亲近感,很难让谁果断地斩断关系。有人好几次试着摆脱,可到头来,又得握住那湿润的手,又得回到粘乎乎使眼色的地方来。
◆ 第九章 嫉妒
美似乎成了强要人们饶舌的东西。似乎一跑到美的面前,就感到有一种迫不及待发表感想的义务。似乎感到有必要快些把美折价似的。不折价就会有危险。美像爆炸物,成了所有困难的东西。
这十年来,好几次有海潮涌来般的冲动前来造访,可他真要拿笔写下来时,却一行也写不出;他诅咒这种空头支票似的灵感。年轻时纠缠他;举一动的那种病态的艺术冲动,现在只不过满足一下不结果的好·奇心后就中止了。
。美呐,可真是摸一摸就会烫伤的东西。因他而烫伤的人一定很多吧
恭子很开朗,就像一个投盐湖自杀的人,不知不觉又让湖水浮起来得了救一样;不论她怎么做,就是无法落到自己感情的谷底,她甚至为此感到焦躁。这种爽朗有本性的成份,但也有让强装笑脸的成份。
◆ 第十一章 家常便饭
这张让白粉幽闭的脸笑一笑.大概皮肤上会立刻爆出裂痕吧。小小的眼睛,从白粉墙后露出来,审视着周围。碎细螺花纹的和服、腰带,外罩褂、粗大的钻戒,飘散着香水的味道,说得上一般概念的豪华,像是故意装扮的戏装。
与其说这是优秀艺术家晚年所表现出来的“娇嫩”,还不如说是到晚年熟透了,没有刻去的部分脓疮腐烂后那种“水灵灵的”。严格地说,他不能返老还童,真要有的,不用说就是他的死;这个人对于生活完全没有创造力,也许是表现出尽管不具这种造型力结晶,但有某种美的趣味。
在东洋,“死”的生动逼真要数倍于“生”。俊辅认为艺术是一种力:把浓缩的死当做生,使人接触到先人经验的一种惟一的力量。
内在的存在是生,客观的存在是死或者只有虚无,这存在的两重性,让艺术作品无限接近自然之美。他确信,艺术作品与自然相同,也没有具备“精神”,更何况“思想”呢。以精神之不存在证明精神,以思想之不存在证明思想,以生之不存在证明生。只有这样才是艺术作品背反论的使命,进而具有美的使命的性格。
他们可以仅用表现给现实以现实性的东西,现实感不在现实中,只存在于表现中,现实比表现可要抽象得多。
近代社会里,本能占恋爱动机的部分越来越稀薄。只有习惯和模仿渗入第一次的冲动中,你知道模仿什么吗?模仿浅薄的艺术。许多青年男女再愚蠢,也确信只有艺术所描绘的恋爱才是真正的恋爱。自己这一对的恋爱只不过是它拙劣的模仿而已。
◆ 第十二章 Gay Party
阿英说:“阿悠,你今天眼睛湿润润的,好动人哟。”悠一心想:“大概是像轮船一副看海看累了的眼睛吧。”
实际上,这一晚,在伯利垣,无垢的婴儿从原无罪的母胎里降生了。这里舞着的男人们;像“义士”约瑟夫那样,庆祝着“降诞祭”。也就是对今夜降生的婴儿,他们庆贺自己不负法律责任。
◆ 第十三章 私通
加之,那独白还伴有正反十二面的舞曲唱片伴奏。信孝知道自己话的准确效果。用手去爱抚之前,先用话去爱抚。他掏空自己,化成映照悠一的一面镜子。镜面背后隐藏了信孝自己的老、欲求、精巧和智谋。
窗帷突然卷上去了。玻璃窗映出了漂白过的风景。这小屋正好在毫无遮挡望得见大海的位置上。灯塔像睡着似的眨着眼。海上白浊的光支撑着薄暗拂晓天空上陡峭的云团。院子里冬天的树,是夜里潮水留下的漂流物,失神地交叉着枝桠并排站着。
◆ 第十五章 不知所措的星期天
只有这时,他心里才会深深体味到一种欣喜,自己拥有这个美的东西;他会胡思乱想:不想有一点伤痕的完美拥有,这个世界是不允许的。
他的额上突然刻上了艺术的皱纹,神经痛在他膝上引起浪漫的痛楚,那胃也让他尝到了艺术的胃痛。而且他的头发,也开始变成艺术家的白发。
那片枯萎的草坪,颜色朦胧地明亮起来,给他一个错觉:暗淡的太阳照上了草坪?他眯起眼睛细看。还是没有见到阳光。俊辅合上《彻书记物语》放好。他在盼望着什么呢?太阳光吗?雪吗?他冷冰冰地搓着满是皱纹的手。他又往下看着草坪。这时那落寞的院门,真的,淡淡的阳光渐渐渗透进来。
◆ 第十六章 旅行
据他的说法,京都各寺庙的庭院是日本人对艺术的想法最直截了当的宣言。这庭院的结构也好,更具典型例子的佳离宫赏月台的景观也好,那赏花亭的后山模仿深山幽谷也好,在极度人工性精巧模仿中,有一种背离自然的企图。自然和艺术作品之间,有一种与世俗亲近的隐秘叛心。
◆ 第十七章 随心所欲
恭子像孩子般叫了声:“海呀。”临港线的老式火车头拉着一列货车横穿过仓库间,遮拦了对海的眺望。这恰似她发出欣喜叫声时,两个男人谁也没有吭声,黑黑的沉默里烟雾腾腾地开过去了。早春港口的天空,让迷蒙蒙的煤烟,林立的桅杆弄脏了。
◆ 第十八章 见者的不幸
过去,二楼大客厅里开宴会的时候,开黑光灯的配菜橱可热闹着呢。金漆彩画的碗排列得整整齐齐,拖着下摆的上等女仆们忙忙碌碌出出进进。敲掉那配菜橱的声音,剥离了黑光灯板上留下影子的过去几多宴会的热闹,剥掉沉淀下来记忆中流血的一部分,就像拔去一颗扎根很深的牙齿一样。
惧怕这种幸福的心像是只爱凶兆似的。每次见到悠一,都祈望他眼里浮起憎恶、侮辱、卑鄙,可老是看到那眼里清澄、一尘不染;她绝望了。
◆ 第十九章 我的伙伴
老房子里的旅馆今夜有人数很多的大宴会。宴会大厅的灯光,洒落在旅馆院子里的常青树和辛夷花上,能朦胧听到与这公馆区一角不相称的弦歌声。今夜十分暖和。风住了,天晴了。悠一的身体感到一种难以言传的自由,就像个旅行者,放浪形骇的旅途中,身心爽洁,连呼吸都比往常容易;在这自由里,他举起酒杯;“无秩序万岁!”
可是,自从我遇见了你以后,”夫人写道,我的世界为之一变。尽管我认为自己的筋肉里只有‘横肌’,但我也有和别人一样的‘非横肌’。你是墙壁;对狄夷的军队来说,你是万里长城。你是决不爱我的情人。正因为如此我仰慕你。现在也这佯仰慕你
◆ 第二十章 妻之祸夫之祸
“他仁立着,看到了那棵杉树。杉树很高大,树龄也很大。阴天一角裂开了,落下一道如瀑布般的光,照亮了那棵杉树。光照亮了杉树,但无论如何进不了树的内部。它只能空旷地传到杉树的周围,落到满是青苔的泥土上。…他异样感到了杉树的意志:拒绝光,却向天上发展。像是带着一种招生命的幽暗,原封不动传达到天上的使命。”
恋情这种东西,从潜伏期长这一点来看,很像发热病;潜伏期各种不协调的感觉,等发病时才知道那是些兆头。其结果,发病的人会觉得,世界上再没有用热病的病因解释不通的问题了。
两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N银行的背面。那周围,圆球形的街灯相连,明晃晃地点着;银行建筑,集中了长长的棱线,耸立着。除了值夜班的,这条街上的居民全离开了,住着的只有堆积起来,有秩序站立着的石头。窗子都叫铁栅栏挡住,暗淡地关闭着。阴郁的夜空中远雷阵阵,闪电将隔壁银行圆柱子的侧面微微照亮了一下。
◆ 第二十一章 老“中太”
“美的东西老是让我怯懦。”俊辅想,“不仅如此,有时还让我卑劣。这是怎么回事呀?美让人高尚起来,那是一种迷信吧。”
车穿过旧市区萧条的商店街。眼角闪过了一排排铃兰花灯。这样强烈地想着美青年,老作家又在美之中徘徊了。他陷得更深。于是,行为丧失,一切还原为精神的、单纯的影子、单纯的比喻。只有他是精神的、即肉体的比喻。什么时候能从这比喻站起来呢?还是甘愿忍受这宿命呢?或者是应该贯彻虽生犹死的信念呢?
◆ 第二十二章 诱惑者
她的生活充塞了无数俊俏而无价值的东西。少女时代她就这样,收集别针得了病;大小不同、各式各样的别针把带彩绘的文卷箱塞得满满的。贫苦的女人叫作生活热情的东西,与此几乎同种的热情驱动着恭子的生活。如果那被称作认真生活,那么,这生活里也有与不正经毫不矛盾的认真。不知窘迫的认真生活甚至会更难以找到活路。
要从队伍旁擦过,悠一和恭子太觉难堪了。老人们一齐朝着两人看。眼睛朝下的人也觉察了,抬起眼睛看,视线不肯离开。 没有一点非难,可没有比这更露骨的眼神。皱纹、眼屎、眼泪、恍如白色的星星的黑石子般的许多双眼睛,仿佛从肮脏血管里狡猾注视着这边……悠一不觉加快了脚步,恭子却若无其事。恭子单纯而又正确地判断现实。事实上他们只是让恭子的美貌倾倒了。
几乎可以说极自然的“接受”感情,让她的心接近了一种普遍的状态。大地接受夕阳的那种感情,许多树丛拖着长长的影子,凹地和丘陵浸没在各自的影子里,让恍惚和薄暮包裹着的那种感情,恭子成了这种感情的化身。她清楚地感到,迷朦逆光中活动着的他那年轻强健的头部,浸没在她自己身体上如潮般铺开的影子里。
恭子手肘支在桌布上,涂指甲油的手指尖顶着扑扑跳动的脑门,望着那表演。指尖刺激的疼痛,鲜亮、痛快,像搽了薄荷油一样。
◆ 第二十四章 对话
穿过耸立着垂头丧气灰色大楼的大街,眼前换成一幅工厂街道黑色的风景。湿地与荒凉狭窄的草地那边,有个装玻璃窗的工厂。不知有几扇玻璃窗打碎了,空落落煤烟熏黑的厂房内,一晃看到许多裸露的电灯泡,白天起就点着。
至于自己创作的作品引起的幻影和蛊惑,作者当然没有回答的义务。悠一代表了作品的外在、形态、梦、带来陶醉的酒那种缺乏性感的冷淡;俊辅代表了作品的内在,阴郁的算计、无形的欲望“制作”行为本身的性感满足;操持相同作业的这同一个人,不过只是在女人的眼里看成两个不同的人物而已。
◆ 第二十五章 转身
康子舒服的样子让悠一看了害伯。安定下来时她的表情里,悠一比什么都害怕的日常生活的片鳞又苏醒了。年轻妻子让丈夫帮她拿面镜子过来,她用手指梳理着因痛苦揉乱了的头发。没有化妆、发青的、还有些浮肿的脸上,有一种她自己怎么也无法读出痛苦祟高性质的丑陋。
以前,悠一的存在意识全部是“被人看”。他感到自己的存在毕竟是感到他“被人看着”。如今不是“被人看”而是确实的存在,这新的存在意识让年轻人陶醉了。也就是说,他自己看到了。
◆ 第二十六章 酒醒夏天的到来
明摆着没有新东西,依然满足不了独创性的要求。男人之间的爱为什么这样不果敢呀。而且,事后结束在单纯清净之友爱上的那种态度,不就是男色的本质吗?情欲未了,互相回到同性个体的孤独状态;难道就是为了虚构这种状态才被赋予了不同一般的情欲吗?这个种族是想做到因为双方是男人才互相爱慕的;但实际上,说得残酷些,不就是从相互爱慕才开始发现对方是男人的吗?爱之前这些人们的意识里,有什么极其暖昧的东西。这种欲望,与其说是肉 欲,不如说更接近于形而上学欲求的东西。这又是什么呢?
这种快活的堕落里没有影子,什么样的形状都有,青春完全地自足,他们不管到哪里,都不能从肉体的纯洁中逃出。要问为什么,那是因为失去纯洁常常让人感到一种完成;他们不带完成感的青春,让他们不会有失去一样什么东西的感觉。
俊辅将青春的理想主义夺走据为已有,作为交换,则对以内体形式存在的悠一的青春课以苦刑。这对一般青年来说不认为是苦刑的反理想主义,令这美青年不得不借助于镜子,无可奈何地成为自身镜子的囚徒,只对感性捕捉到的现实,有一种牺牲所有一切的忠实态度
但是,在少年期里他已经发现过伴随人生的丑陋,他的性感倾向,让他习惯于不管怎样的丑陋或无价值,他都作为自明的东西来忍耐;正因为这种平静的纯洁,认识才会免除其苦楚。他所看到的生存恐惧感和脚下洞开黑暗深渊的那种眩目感,只是为了在康子生产时做个“见者”的一种健康的准备运动,好比在蓝天下竞技者明朗的肉体锻炼一样。
悠一不爱女人。然而女人生了悠一的孩子。那时的他,看到了非康子意志,生的无目的欲望的丑。民众大概也是不自觉地依据这样的愿望生出来的。悠一的经济学就这样发现了新的欲望,他抱着野心,要亲自化身为这样的欲望。
悠一的前后左右,无疑都已是夏天的样子了。游艇港钢筋水.泥的坝闪着耀眼的光,斜插进水里,一直浸在水里的部分,含着些半化石的无数贝壳和细微的泡沫,覆盖着易滑的青苔;停泊在港内的许多游艇,桅杆微微摇曳着,船脂铺开波纹的闪光,让细细的还称不上波浪的小水波拍打着;外海通过低矮的防波堤涌来 的水波,并没有让这小港内的水面波动起来。
我们对恶德不感到羞耻。可是对滑稽感到羞耻。一个堂堂启齿制造公司的社长,竟是个‘男色爱好者’,这是闻所未闻的事,就和当今百万富翁有做小偷的癖好,绝代佳人放个臭屁那样的滑稽。人到 某种程度的滑稽,反过来利用这个滑稽,能提供人们被爱的工具;可超过限度的滑稽,就不允许他人来笑话这个滑稽了。
◆ 第二十七章 问奏曲
悠一年轻的肉体,近四十的福次郎是无法比的。不仅如此,悠一对阿稳来说,是许多武打剧的主人公,冒险小说里果敢青年幻影合起来的人物。他把自己想成为的人物综合体,全描绘在悠一的身上。俊辅将悠一作为素材梦想成一个作品,而阿稳则把许多故事作为素材,梦想成悠一。
悠一真地爱上了这个少年,但他又不得不想:我们谈的是水老鼠一样的恋爱。
◆ 第二十八章 晴天霹雷
悠一突然感到自己被什么撞了出去似的。这不就是幸福吗?或者这是可怕的事情一点不剩地到来,并完成了。不过是一种看到眼前存在东西的无力安心吗?他感到了冲击,浑身热起来。一切结果表现的外观如此确定,如此坦然,他惊愕了。
她对丈夫无尽的敬爱之心与她天生的自豪感轻易地妥协了;同时又教会她用宽恕代替忍让,以具有包容力的新的爱之态度代替了屈辱。只有这个才是“有品格”的爱。她觉得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不能原谅自己的东西。至少没有“品格低下“之嫌!
悠一无话可说了。他惊慌失措的心没有看透,尽管母亲用这样强硬的语气,脸上一副心绪不宁的表情,但实际上,她只是站在离儿子悲剧很远的地方,那怒气与责备儿子戴了条不上品味的领带时的怒气相差无几。
◆ 第二十九章 机械装置的神
“他的不幸与我这样久别重逢的幸福是多么残酷的对比哇。”——她想着。“他的感情和我的感情,就像那樱花树的花和叶子一样,互不碰面时形成了。”
这几天来,她的宁静日子,发出声响地瓦解了,她像个地震时出于本能把身子压住孩子的母亲一样,心里念叨着千万别让这破灭、这瓦解波及到溪子身上来。康子失去了位置。周围让波涛浸蚀着,像个无人居住的孤岛。
◆ 第三十章 勇敢的恋情
镐木夫人忽然睁开了眼。嘴唇还没有触到,先前勇敢的放弃自我的决心让她回过神来。“假如碰到了,最后也许会有什么拍着翅膀飞离的吧。再也不会回来了吧。与这美青年之间要保持音乐不终的关系,一根指头都不能去动。必须当心不管白昼还是黑夜,屏声静气,两人之间一粒灰尘都不能动。”
◆ 第三十一章 精神和金钱的诸问题
“对我来说,可以称作不幸步伐的确切速度,准确的拍子,现在简直像座钟一样清楚地知道。”这样想着,年轻人撇撇嘴,“磋,睡眠不足的早晨,定下了,是这个。这个,那个都亏了镐木夫人。” ……从极度的疲劳中醒过来,看见了眼前丈夫的脸,康子变化倒让她自己感到吃惊。
康子抛弃了绝望的世界,从那儿下来了。住在那个世界里的时候,她的爱没有屈服于任何明摆的证据。悠一冷冰冰的举动,他那爱理不理的拒绝,他的迟归,他的外宿,他的秘密,他绝不爱女人的性格,在这些明摆的证据前,密告的匿名信是多么微不足道哇。康子没有动怒,因为她曾住在那个世界里。
世间50岁的男人都是无意识地做着的,可是,男色爱好者生活中决不属于工作的反抗很顽强,觊觎着有空子就让感性的世界泛滥,浸泡男性的工作世界。他觉得王尔德那句著名的大话。不过是失败的惋惜而已。“我把自己的天才全部注人生活,作品里只用自己的才能。”
悠一的影子在他所有的社会生活里摇曳,就像个不留神正视了一眼太阳的人,视线移到任何地方都留着太阳的影像一样。
悠一的野心本来就是空想性质的东西,可同时这空想的挫折是他回到现实的障碍。受伤的空想,比无伤的空想更想把现实传递给敌人。在他之前,梦见自己的能力与正确估量自己的能力形成了落差,像被一概断绝了似的,他看到了埋没这种落差的可能性。可是,学会“看”的悠一知道这是从一开始就被断绝了的事。在令人慨叹的现代社会里,这样的估量是一种首先要算必须能力的习惯。
◆ 第三十二章 桧俊辅的《桧俊辅论》
经过多样的时代变化,桧俊辅始终是顽固的。并不想活而活着的这个人,有一种对自己体内难以燃尽的活力毫不关心的天赋。然而,在他身上丝毫末见应该说是作家个人发展定的那种从反抗走向侮蔑,从侮蔑走向宽容,”从宽容走向肯定的步伐轨迹;污蔑和美文,是一生伴随着他的病疾。
桧俊辅精选自己的感情,把自认为好的或坏的区分开,这里有一种把好的委派给艺术,不好的委派给生活的形迹。按照最好意义上是唯美,最坏意义上是伦理那样地成立了奇怪的艺术。但是只能认为他从一开始便放弃了美和伦理的困难交配。
艺术家对素材的爱,是肉体爱与精神爱之完美结合,再没有两者之间如此容易模糊的境界了。素材的反抗,魅力倍增。俊辅让极想摆脱的素材附了体。
◆ 第三十三章 大团圆
那些烫金文字的罗列,模糊单调地闪着光。12卷,寂寞无聊嘲笑的反复。老作家像人们亲切抚摸丑孩子的脸蛋一样,用指腹毫无感动地擦过书脊上的文字。
“悠一君,这世上可有叫作最高瞬间的时刻哟。”——俊辅说, “在这世上,精神与自然和解,精神与自然交汇的瞬间。 “那表现在活人中,除了不可能没别的;活着的人也许能体味这一瞬间,但却无法表现。它超过了人的能力。